2009/05/10

人物訪談─鍾順龍


現職─藝術家╱攝影師

問─我們這一群創作者有標定一個大概的出生年代,由1975到1985年出生的創作者,那這次參展的藝術家總共有十六個人,都是在這個年齡層裡面的,想請教你是怎麼看待這個年代出生的創作者?

鍾順龍(以下簡稱鍾)─我是 1974 年出生的,我覺得 1975 到 1985應該要分成兩個來看,那個分界線差了五歲就已經是有一些差異,我是怎麼看待這個世代?真的是比較沒有社會性,比較多的喃喃自語,讓我覺得跟環境的連結是比較少的,比較多自己個人的東西。這也許是年齡還沒到吧,就像我以前做自己的東西比如說拍照,也都是拍自己很身邊的一些瑣事,那現在就會比較看待大環境的東西,因為你的確會去關心,不會覺得說這些比較大的事件不關你的事,會覺得你是其中的一份子,不能脫離那個東西,當然說那比較大的事情也是我們的事情,只是說會比較放大來看。那你說有什麼不一樣,我覺得態度是很不一樣的,最基本的生活態度就不一樣。

問─能不能舉一個比較實際的例子?

鍾─那我們來講畫畫好了,以前畫畫是自己拿著筆慢慢的去畫出來,那現在有很多新的世代受到一些卡漫的影響,這個世代的確是很多,尤其是這幾年的風潮,很多這樣的現象,比如村上隆有公司,藝術家現在也是漸漸的產業化,會請人比如說打底色或是重複性的動作,不是自己去完成的。我覺得那是生命的態度不一樣,做的方式也不一樣,那我覺得就是很大的差異,當然作品出來也就不一樣了,所有的速度,時間感就不一樣,你不會從一張畫裡面琢磨三個月,三個月在這個世代可能已經不知道畫了多少張了。

問─就你以前的回憶,你對一個創作者曾經有的想像是什麼?有哪些事情是讓你覺得印象深刻的?

鍾─我沒有既定的概念,我覺得沒有什麼是一定的,因為本來就沒有模式,創作者是所以能夠成為創作者是因為,你跟別人不一樣,那個異質的東西就是我認為創作者的概念,他這個人如果真的是一個創作者,他會跟人家不一樣,假設梵古,他會這麼不一樣,他會很瘋狂的把自己的耳朵割掉;比如說培根他會畫出那種人的囚禁的那種,他內心就是在一種很掙扎的狀態,那個就是不一樣;我覺得每一個人不一樣是我對創作者認定的一種,就是說你不能跟人家一樣。如果藝術都是一樣,那怎麼會有可貴的地方。

問─那有沒有什麼事情是讓你印象深刻的,就是你一看就覺得那是創作者的作為?

鍾─舉例嗎?

問─就類似的經驗。

鍾─比如說像是 Antonie Goldman ,你知道這個人嘛,他是作雕塑,我覺得就是一個生命的態度你要放進去,你做雕塑不是只把一個東西型塑出來,或者 maybe 像朱銘這樣,那我是怎麼看待朱銘?當初他在跟楊英風拜師的時候,他在他家生活,那我覺得那是朱銘做生活的轉變的態度,我覺得那個才是最根本的東西,這個東西就是跟這個世代的藝術家最大的不同點,那個生命的態度是沒有那麼嚴肅的,是比較輕易的去看待的,是比較愉悅的,那你不能說 Antonie Goldman 做那個東西是比較不愉悅的,他只是把它放得更為神聖一點,沒有那麼隨便,那麼輕易的去看待它,那我覺得這就是最大的差異。Antonie goldman 的雕塑很多都是他自己先作為翻模的主體,他自己被包裹在裡面的,然後要等翻模的石膏乾那個過程,他在裡面是處於一種在禪修或是對待生命最原本的那個狀態,而不是在外在去標那個型,我覺得那是很大的不一樣。

問─那態度上的差異會不會讓你認為說,怎樣就是創作者,怎樣就不是創作者?

鍾─當然不是,也不是說隨性的東西就不是創作,舉例好了,最近有一種街拍式的,比如說荒木經惟那種抓拍式的東西,比如說日本的杉本博司好了,他拍一個主題可以拍十年二十年這樣拍下來,那個執行力的方式是完全不一樣的,你一個東西要放二十年去做,一個東西是你今天去二十天旅遊回來就去出一本,像荒木經惟他去二十天可能就出兩本攝影集,他可以這樣做,那是態度的不一樣,本質的不一樣,可是相對的你回到主題,看待的深度不一樣,我覺得可以分析的層次是不一樣的,那就是你關注的東西。

問─接下來是第三個問題,你就自身的立場,我們標定的那個年齡的創作者,跟整個大環境是否有所連結?

陳─你說在藝術市場?

問─或者是整體當代藝術的環境,或者我們可以分兩個面向來談,藝術市場一部份,和整個當代藝術的環境。

鍾─我覺得最近這幾年看到的是,藝術家直接進入市場的現象是比較頻繁的,就是 maybe 畫廊他在台北獎,高雄獎,什麼獎裡面,他就是去挑人,maybe 他還是個學生,他已經進入藝術市場,他進入得很快,你不能說他是脫節的,可是你說他對這個市場很瞭解嗎?他也沒有瞭解,但是有這個平台給他,有這個機會,他為什麼不要呢?機會來了為什麼不把握?把握啊,大家都要,名利太快去 touch 到,當然不是說名利就不好,只是那個東西開始改變你作品的取向,因為你還沒成熟,今天這個東西出來,某一個部份被認可後,你開始覺得這就是大家要的,除非你很清楚你確定要走的方向,不然我覺得市場的利益可能會改變你作品的方向。

舉例說大陸和台灣作品的創作就是一個很明顯的例子,你會很去care市場要的東西再去做嗎?不會嘛,大陸你去問,最近你在畫什麼?哎,最近什麼好賣就畫什麼吧。就這個樣子,那這個現象至少我認為在台灣沒有這樣的痕跡這麼的表露出來。

問─所以你認為說這個年紀的創作者跟藝術市場是有連結的,但是你覺得太快?

鍾─太快,但是那個連結不是建立在我對於周遭環境跟自身的那種連結,而是他跟市場的連結是很快速的,但是作品本身的跟社會的連結是很脫序的,他可以畫一個生活周遭的東西,比如說他畫一個卡通人物或什麼,那個東西跟現實的環境可能是比較脫序的,當然不是說他不現實喔,這一代的生活環境就是從小去接觸漫畫卡通,這個比例很高,那這個我們也是有啊,但是這個比例相對來講有少掉一些,那個介入沒有那麼深。

問─所以你分兩個面向來看,就是以作品的狀態來看跟整個大環境是很脫勾的。

鍾─可是在市場,我不覺得他那個年齡會脫勾,反而年輕還蠻有一個現象,就是在炒作年輕的,壓壓看,對不對?

問─以這個時代來說,你覺得這個時代對創作者的優勢是什麼?或是你覺得有什麼樣的劣勢?

鍾─不確定、沒有未來可言,不確定的年代,不知道你的未來在哪。

問─能不能講得比較具體一點?

鍾─整個環境讓你沒有未來的感覺啊,你看不到未來,相對的你在大陸你現在有錢會去消費,你不會覺得錢不會再進來,那你在台灣要守著啊,你會覺得要去買東西嗎?你也不會,所以你看不到未來,那我覺得相對的在年輕這一輩的藝術家,這種沒有未來感可以用很愉悅的方式去表現,不會像我們那麼消極的把它當成一種沈重的壓力,現在這一代不太在乎這個不安定感,對我們來講那個不安定感會是一種壓力,當然那種壓力也許是正向的啦,也許不會只是負面的。

問─那你覺得有優勢嗎?這個環境對創作者有好處嗎?

鍾─有優勢,更純粹,反正沒有市場的考量嘛;你在大陸很多年輕的他們畫什麼?他們做什麼?會有一個風潮,在台灣我不能說特別有什麼風潮,如果要比較清楚來講,我覺得這幾年會比較偏向卡漫的東西,只有這個東西是比較清楚的,其它的東西我看不出任何的脈絡。

問─就目前環境的發展來看,你對二十一世紀的藝術大環境有什麼預期或是展望?

鍾─這個能說什麼?這個太大了,我剛剛講的那個問題可以延續,整個經濟如果沒有起來的話,藝術的東西會變得很個人,就是它不會在市場機制流通的時候,還有在做的人他就做自己的啦,他不用去care市場,我覺得那反而是一個好的現象,就是回到最初的創作原點,你還想做的人,你喜歡做你就做,但是我覺得這也不完全正確,好的作品不能說就是完全沒有市場的,就像一部好的電影事實上可以叫好又叫座,我覺得那個東西的難度更高,你不一定要拍得很偏或是怎樣,最難的是你要忠於自己那個部份。那未來我覺得會有更多人回來做自己吧,就是這樣。

問─那你覺得市場會越來越差?

鍾─應該這幾年不會起來,因為食衣住行育樂裡面,藝術是幾乎連育樂都排不上欸,育樂的最末端,應該就是更精神性的東西,它並不是那麼物質性的東西;吃不飽很難去談什麼精神,這是一般人啦,當然有一些人沒有精神他可以不要活,但就普遍性來講它不是一個那麼普遍的現象。

問─那最後一個問題,能不能簡短的說一下你對這個活動有什麼樣的想法?

鍾─以攝影來談,我來講一個現象,大概這幾年很冷,所謂冷就是冷到一個斷層,就是沒有人談,沒有人談這個東西自然而然就會沒有一個所謂的進入主流的現象,那就冷掉了,大家各做各的,很散,那有去談有去彙整,變成一個資料被看到之後,我覺得它就會漸漸的比較成熟,我覺得是需要去做,不管你做得好或不好,就是你認真去做,我覺得那個東西是累積出來,會是一個好的現象,大家多去談多去看;你今天作品發表,沒人看、沒人管,你還有動力嗎?其實是需要掌聲的,是需要被談論的,你的東西出來是需要被看見的,那周圍的環境沒有人看自然而然就不會有那個東西,像前幾年我在歐洲,我覺得和台灣最大的差異點就是一般的人都會進到美術館,而不是非得要特定人士,現在台灣很多展覽幾乎是特定人士才去看的,那在那邊就不是了,反正就是有展覽,大家都會去看,它變成一種普遍的行為,就像聽個音樂你去買唱片一樣這麼簡單的事情,你會去消費藝術品,你去逛一逛,這個作品你喜歡,八萬十萬就帶回家,我覺得那是一種大家普遍的對藝術的認知,他會覺得那不是遙不可及的;在台灣,這幾年有稍微好一點,像學校或教育的方式也會轉變,老師也會帶學生去美術館,從小學到幼稚園都有,都會去看,我覺得那就是開始從基礎的教育做起的方式,我覺得那會轉變,二十年後會不會很好?我覺得是可以教育出來的,就是你經濟能力允許的時候,那個東西會變成一個日常生活大家普遍去看的東西,自然而就會有掌聲嘛。

林:所以你對這樣一個彙整的活動還是持一個肯定的態度?

鍾:肯定的,因為總是要有人去做,那做這個當然是需要有一點專業性,那又是由比較年輕的藝術家在做這件事情,我覺得就是把它當作研究的報告,是一個比較可以介入環境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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