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4/13

李欣芫;關渡 21 世紀少年個人歷程 X 檔案—達令太太是個可愛的女士



文╱李 欣芫

27 歲。

對於社會已經不算是個年輕人;但對藝術來說,卻才是剛開始。

那天,媽媽終於說出了要我”慢慢放棄”的話,接著我就像真實版連續劇劇情一樣眼淚馬上奪眶而出大喊著:「妳為什麼要我放棄!!!!」而這一幕也引出了我一直沒有說出口的想法還有回憶……

國小二年級,我唸的小學第一屆美術資優班開始招生,當時二年級的級任老師是一個從竹師剛畢業的年輕女老師,因為她的建議,爸媽決定讓我去考。考試那天印象最深刻的是:黏土那一科(算是雕塑),我沒有用紙黏土的經驗,捏的人根本站不起來,用了很多牙籤支撐,還是撐不住,大概是那時年紀小不懂得難過或是因為沒有任何壓力的關係吧!有點搞不清楚狀況但不以為意,後來居然吊車尾考上了……還記得我是報到截止的最後一天才被爸爸帶去報到,要簽名的時候爸爸還轉過頭來問我:真的要讀嗎?我只點點頭說:好啊!接著我就開始大家所謂的美術資優班、菁英的學習生活!四年的美術班生活,似乎沒有更增加我對美術的喜愛,只是把喜歡畫畫或勞作當作例行的功課一樣做好,並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畫什麼,得到的成就感雖然比幼稚園時多,但自由並沒有比較多。

媽媽說:其實原本我是考不上的。當時,教授發現一個小朋友水彩成績頗高(加上性向成績也都不低分),卻沒有上榜,他們才開會決定因為這個小朋友,增額錄取,而那個幸運的人就是我。爸爸也接著說,在那個時候大家都緊張的跑去補習,我們沒有,考這樣已經不錯了啦!(落榜應該是那科雕塑害的吧!)

我在被大人們的鼓勵、還有保護下被送上畫畫這條路,而生命的不可預期讓我就算在國中時選擇了普通升學班,但卻同樣遇到鼓勵我繼續畫圖的班導,才在高中又重回美術班的學習,為了彌補國中三年的空白,高中有一段奔波補術科的回憶:……回想起來,這時印象最深刻的是,媽媽一下班就趕著幫我準備晚餐,因為我六點一定要出發;還有爸爸也要這樣開車帶我趕著去嘉義,四十幾分鐘的路程,我可以在車上休息一下,但是爸爸不能;兩個小時畫畫的時間,老爸沒回家,我也從來沒問他這段時間都在幹麻,只知道他有的時候會去看二輪片,去公園打盹,九點一到,我會看到爸爸帶著笑容走進畫室,問我好了嗎?這些現在回想起來,大家眼裡我畫畫的天份,其實是爸媽他們一步步成就出來的…畫圖,在這大段時間裡說穿了也只是為了升學,但她確實在我身體上植入一點一滴的記憶,直到我開始認識創作還有藝術的時候,是在大學。就在一切變的好寬廣好像沒有最終目的同時,進入研究所卻變成另一個莫名的殺戮戰場,因為當創作似乎被告訴不能只是一種自我的治療狀態時,我需要更多的表達與溝通,而我並不習慣。

關於藝術觀,我不禁要問自己,如果藝術的遊戲規則裡有一條:藝術家的多愁善感不需要表現在作品裡。那麼,所謂的創作行為在我生產出的作品裡是否成立?而這些我的產物是否為藝術品、或是否可以用「藝術」的方法來詮釋?抑或許追到最根本的問題「藝術」到底是什麼?每當我困惑或即將被自己的多愁善感淹沒時,這些問號總是一個個浮出我的頭頂,交織成剪不斷理還亂的狀態,而我到底做了些什麼?

……在此一書寫的過程中提到,試圖把破碎的自己慢慢的縫回來,拼出一個完整的自我,但是在網路與資訊大爆炸的生長時代,完整的主體似乎早已經不存在,越想深入剖析,越想找出核心,越是發現其實是將自己解剖、肢解、擊碎,也越是失焦。整個過程,是扒掉第一層皮膚、割掉一根手指、剪掉一撮頭髮、抽出一個念頭,然後再將這些切除的身體碎片送進實驗室進行化驗與分析,再將之後的碎片,一個個放進裝滿弗馬林的玻璃罐中,像標本一樣珍藏著,而這些標本也就是作品,代替我的靈魂碎片存在著。

多個時空交錯在思路上,它們所產生的重疊點,仍然散落各地,無法一一條列式與邏輯化似乎就成為了必然,而這趟三年半在南藝的藝術之旅,在一個妥協與反抗半教化與自我要求的過程中好像把自己重新再被塑造了一次,透過面對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自己、不完整的自己找到新的認同,無關乎好或壞,但應該是一個有開展性的改變。過程中也隱約看到慢慢成形的“藝術”建築工程(可能也只是幻象),欣喜之餘也感到失落,因為我失去了一無所有、完全開放的姿態,一切因為開始思考藝術。但相對有趣的是,此時的我又再度懷疑起所有在書寫與創作中已建構的認知,它們是真實的嗎?正確的嗎?我真的瞥見藝術的規則嗎?思維的旅程又回到了最先的發問,但一切又不同了。面對藝術,是一次次的自我挑戰,開放出自己未知的力量,或許也正因為它如此無法看清,卻又如此的迷人,想產生一個藝術觀,應該就在沒完沒了,一次與一次的革命之中吧!

2007 年底的書寫,過了一年後…

達令太太是個可愛的女士,有顆浪漫的心和甜蜜又帶點嘲弄的嘴。她浪漫的心像是來自神秘東方的小小盒子,一個套著一個,不論你打開多少個,裡頭總是還有一個。而她甜蜜又帶點嘲弄的嘴邊,總有一個溫蒂永遠得不到的吻,雖然那個吻就在那裡,那麼明顯的掛在右嘴角上。現在,我嘴角上的那個吻,是秘密、是一個環遊世界的夢想、是住在我身體裡的彼得潘、是因為勞動後留在身體上的記憶,這並不是關於放棄與否,因為她不是為了達成某種目的而存在,如果有則是一種自我技術的練習與陪伴,失去學生身分又是一個新認同問題的開始。藝術太大,而我太小,才開始接觸社會,還不知道會發現什麼?改變什麼?但我想帶著依然不變的這個吻,微笑還有旅行,縱使還是個不完全融入、試著長大的彼得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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